对话罗兰贝格全球高级合伙人：中国电池企业的机遇与挑战

Q1：您能介绍一下中国电池价值链的现状以及中国电池企业面临的最大机遇和挑战是什么?

显而易见，中国的电池价值链在全球范围内占据主导地位。目前市场上超过80%的电池产能来自中国企业，包括正负极材料、电解质分离器的制造，甚至更上游的采矿和精炼，电池回收产业链也是如此。所以中国电池产业非常强大，拥有很多技术，因为存在众多机会，特别是在中国以外的其他市场，例如中国企业可进入的最大市场——欧洲，以及东南亚、印度和其他新兴市场。

对于风险，我认为最大的威胁是该行业的产能过剩的问题。今年，电池企业的平均产能利用率仅为35%~40%，这是不可持续的。这也是为什么政府上周发布了新的规定，敦促企业在研发上增加3%的投入，以及进一步提升运营绩效，提高竞争力，不要只是为了增加产能而增加产能。

Q2：您认为低产能利用率会持续多久?

这取决于实际的产能，如果我们看中国企业公布的产能，那较低的产能利用率水平将持续到2030年，但我认为这不会发生。我相信，如果中国企业想持续在全球市场取得成功的话，需要提高产能利用率，以提高成本竞争力，并创造对投资者的吸引力。

Q3：如今越来越多的中国电池企业正在出海，从中国电池企业以及具体目标市场的角度，您对这一趋势有何看法？

是的，这个趋势很明显。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更贴近市场，我们确实在欧洲、美国和其他国家，比如在印度，看到了电池供应的本地化，这些企业希望在国内也能实现增值。中国企业正在利用这个机会扩大产能，比如在欧洲。很多中国企业在没有宁德时代、国轩高科、亿纬或中创新航等公司的情况下出海。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更接近市场。提供电池材料的化工企业也是如此，我们看到了正极材料供应商在欧洲开设工厂，比如ACC在法国建厂，或者像中伟新材料在芬兰的前驱体正极活性材料合资公司，同样前往欧洲建厂的电池电解液公司也都在利用欧洲不断增长的市场和机会。

第二个目的是为了获取原材料。例如，普勤时代（宁德时代控股子公司）在印度尼西亚的投资是为了和印度尼西亚国有电池公司一起建立一个完整的价值链，从采矿到电池制造都在印度尼西亚进行，并销售到东南亚市场，也包括从印度尼西亚向中国和其他国家出口不同层次的材料的业务。华友钴业与LG、现代汽车的磋商也是类似的。

Q4：在电动汽车与储能系统的应用方面您有何看法?目前的技术发展趋势是怎样的?

对于电池来说，目前最大的市场是中国的新能源汽车，显然，这是一大趋势，并且中国处于领先地位，约占全球市场的50%，甚至更高，并且其增长速度相当迅速。与此同时，欧洲和美国目前在电动汽车的推广方面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但这一趋势依然不可阻挡。

在能源存储系统（ESA）方面，情况有很大的不同。我认为目前最大的市场是中国，你会看到电网、公用服务、厢式储能柜以及电池主要都基于LFP（磷酸铁锂）。这些工程可能也会根据锂价的变化，来选择使用钠铁技术，当然，中国在钠铁技术也处于前沿。而其他国家情况非常不同，往往取决于监管环境以及电网基础设施的规模。例如在美国，有许多电网和公共服务的应用，也有厢式储能柜应用，在商业和工业领域有很多应用。而德国的情况正好相反，主要是与光伏系统结合使用的家庭应用，而这些都是基于LFP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中国在LFP方面一直处在前沿。三年前，欧洲还没有人谈论LFP的话题，都在使用特纳材料、镍钴锰酸锂电池（NCM）或镍钴铝电池（NCA）制造电动汽车电池。但是，由于需要降低电池和车辆的成本，并且能够采用像电芯到电池包、电芯到底盘这样的新技术路线设计，LFP和LMFP在欧洲也愈发受到关注。在此方面，中国显然处于领先地位，其中一个原因是中国拥有非常完备的供应链，可以实现LFP的最佳成本，而这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无法实现。

Q5：您认为电池材料领域最新的技术创新趋势是什么？

我们已经谈到的两件事，一是钠矿，另一个是在正极材料方面使用LMFP（锂锰铁磷酸盐）和LMFP三元混合物，以实现更高的能量密度和更低的成本。此外，许多正在进行的创新都集中在负极。我们有锂金属负极或无负极技术，这些技术通常与固态电池技术结合使用。

中国企业正在采取一些举措以加快发展速度。目前，有一家中国企业声称拥有迄今为止最高能量密度的金属锂固态电池。此外，中国的一些大型负极材料企业也在积极研究锂负极技术，还有许多海外初创公司也在致力于提高负极的能量密度。因此，整个电芯和电池包的能量与密度都会提高，这实际上不仅降低了成本，还提高了能量密度以及充放电性能。

Q6：您如何评价技术创新对供应市场格局的影响？

关于钠矿电池，目前有两种趋势。首先，有所谓的普鲁士蓝和普鲁士白的两种电池工艺，属于完全不同类型的供应链。然后是层状氧化物，中国的汽车与大型中国电池制造商已经在使用这种技术，这种技术与NMC材料比较相似，因此材料供应商也大致相同，基本是我们熟知的那些特纳材料的主要供应商。

我们再看负极材料，中国最大的两家负极材料供应商BTR（贝特瑞）和另一家第二大负极企业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并对石墨的使用量产生重大影响。因此，我们预计如果硒负极的使用达到某个份额，其中硒的混合比例超过10%，那么我们将获得更高的负极容量，而石墨的使用量将显著减少，这将给石墨行业带来额外的压力。这又回到我们开始时讨论的关于价值链风险和挑战的话题，石墨行业已经存在巨大的过剩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