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华永道：RCEP背景下越南经济发展洞察，与中国应对思考

越南是东盟十国中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之一，近年来经济发展迅速，逐渐成为东盟十国中最具投资吸引力的国家之一。然而越南重工业基础长期薄弱，且其具有比较优势的代表性出口商品，可替代性较强，附加值低，区域内竞争激烈，种种因素恐成为该国下一步经济飞跃的掣制。与此同时，贸易摩擦使中美两国企业将目光投向越南，推动了越南的进出口贸易迅猛发展。新近签署的RCEP协定亦将为越南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中国企业需抓住越南经济发展的机遇，及时了解越南经贸政策，规避风险，并提前考虑调整产业布局。

越南整体经济表现

世界银行数据显示，越南是东盟10国中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之一，其GDP增速、出口额增速在10国中位居前列，直接外商投资流入量位居区域第三，已成为东盟10国中最具吸引力的投资目的地之一。世界银行数据显示，越南在2018和2019年的GDP增速分别为7.08%和7.02%，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2019年，越南的GDP总量位列东盟10国的第六位，GDP增速位列第二，增长强劲。

图1：2019年东盟十国GDP总量及增速情况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

2019年越南出口表现亮眼，是东盟10国中唯一一个出口额高量正增长的国家。数据显示，2019年越南的总出口量达到了2646.1亿美元，总出口量位列东盟10国第二，较上年同期增长了8.6%，增速在GDP位列前六的国家中排名第一。越南正逐步成为出口大国。

图2：2019年东盟十国出口额、出口增速及GDP的关系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Trademap公开数据

从投资角度来看，2019年越南的外商直接投资流入量达161.2亿，在东盟10国中位列第三，增速4.0%，已成为东盟10国中最具吸引力的投资目的地之一，但与区域内领先国家差距较大，仍有较大的增长潜力。新加坡作为全球投资枢纽和重要的投资避风港之一，是东盟中获得外商直接投资额流入最多的国家，以920.8亿遥遥领先。在世界银行《全球营商环境报告2020》中，新加坡在全球范围内排名第二。新加坡经济发展局作为外国投资促进部门出台各类优惠和奖励措施，对外商投资流入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图3：2019年东盟十国外商直接投资(FDI)情况

资料来源：UNCTAD《2020年世界投资报告》

越南主要发展挑战

在近年经济整体快速发展的同时，越南所面临的长期挑战亦不容忽视。越南重工业基础长期薄弱，基础设施亟待提升。同时，越南具有较强优势的出口商品（如机电仪器设备、鞋帽及伞制品），可替代性较强，附加值低，种种因素恐成为该国下一阶段经济飞跃的掣制。

产业基础挑战

产业结构不完善，重工业基础薄弱。此外，2019年越南的出口额为2646.1亿美元，在出口额激增的同时，越南的进口额也显著增高，同年达到2534.4亿美元，且进出口排名靠前的品类较为相似，呈现出明显的“加工及转口贸易特征”，产业附加值不高。

图4：2016-2019年越南工业及制造业增加值及增长率情况

资料来源：越南国家统计局网站

注：为反映三大产业占比情况，上图GDP数据未包含越南统计局原始数据中的“产品税生产补贴”(Products taxessubsidies on production)

图5：越南2019年进出口商品分布（单位：%）

资料来源：Trademap公开数据

基础配套挑战

越南的基础设施仍待提升，尤其在稳定电力供应方面存在短板。由于越南水文情况不稳定，且时常出现台风、洪涝、干旱等极端天气，水力发电难以保证；同时煤炭及天然气等资源紧缺，导致发电原材料难以保障；另外，风力和太阳能发电等发电尚未形成规模，发电效率较低。越南急需完善基础配套设施，提升基础生产能力。

产业竞争力挑战

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的计算结果显示，越南出口的机电仪器设备、木及木制品和鞋、帽及伞制品的RCA值均远高于平均，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优势。然而，此类商品均具有生产门槛低、可替代性强、附加值低的特点，在东盟内部竞争激烈，增长潜力有限，难以保持绝对竞争力。

图6：越南显性比较优势指数

资料来源：Trademap公开数据

越南发展机遇观察

2018年以来，越南间接受益于中美贸易摩擦的紧张局势，对中、美出口额在2019年显著增长。近期RCEP的签署亦将推动区域内产业链的深化合作，越南有望迎来产业链承接、区域经济合作的新机遇。

2018 – 2020：中美贸易摩擦助推越南出口贸易激增

在2018年7月中美互相加征关税至2020年1月中美签署《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期间，越南对中、美出口额显著增长。2018年7月6日起，美方对中方千余个产品系列加征25%的关税，中方反制措施亦同步展开，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为规避加征关税风险，中美两国企业均降低了自对方国家进口商品的数量，转向其他地区寻求货源。越南的低制造成本及人口优势，使其成为中美贸易转向的替代选择。

数据显示，加征关税政策正式生效后，中美两国均明显扩大了自越南的进口力度。中国自越南的进口额在2018年下半年激增，从2018年第二季度的134亿美元上升至第三季度的197亿美元，增幅46.9%。同时，中国自美国的进口额显著下滑，整体降幅达23.3%。美越双边贸易中，美国自越南进口额在中美贸易摩擦开始后总体呈增长趋势，从2018年第四季度的134亿美元升至2019年第一季度的166亿美元，增长23.4%。同时，美国自华进口额在2018年下半年明显放缓增长，并在2019年大幅由增转降，2018年第四季度至2019年第一季度降幅达24.6%。

图7：贸易摩擦前后中美的进口额变动（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Trademap公开数据

说明：2019年第一季度中国对越进口额降低，原因之一是人民币贬值导致越南大米等商品出口价格上升，使得中国舍弃了大米进口的最大来源国越南，转向更具有价格优势的巴基斯坦和缅甸进口大米。此后越南有关部门建议农民转种其他作物，加强水产养殖出口，逐步拉升了越南对中国的出口额。

从越南角度出发，对中、美的出口额激增直接拉动了其对外贸易迅速发展。2019年第四季度，越南的对华出口额较中美贸易摩擦开始前的2018年第二季度增长62.5%，对美增长54.4%。与此相比，越南对其他中美贸易摩擦间接波及国家（如日本、韩国、东盟其他国家和英国）的出口额在这一期间基本保持稳定，略有起伏。

以2020年1月15日中美两国签署《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为转折点，中美贸易关系逐渐缓和，越南对中、美两国的出口额亦有所回落。2020年第二季度，越南对华出口额较2019年第四季度下降16.3%。对美出口额下降11.2%。回望这一期间，越南对中、美的出口额总体呈阶梯性增长趋势，越南是中美贸易摩擦的主要受益者之一。

图8：中美贸易摩擦前后越南的出口额变动情况（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Trademap公开数据

2020迄今

2020年末RCEP的签署催生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自贸协定之一，有望成为后疫情时代全球化经贸发展的重要动力。在RCEP框架下，越南将依托成本优势、人口红利和RCEP赋予的创新规则等，迎来重要的产业承接机遇和经济合作机遇。

RCEP有助于推动区域内产业链的深化合作。越南凭借成本优势（如低廉的劳动力等）和人口红利，有望承接中国、日韩等国家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据世界银行统计，2019年越南全国15岁以上劳动力约5730.7万人，仅次于东盟十国人口最多的印尼，适龄劳动力占比在过去十年基本维持在70%左右，人口结构相对年轻化，能够为承接产业转移提供助力。

图9：2010-2019年越南人口年龄结构情况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

同时，RCEP的实施将有效降低关税壁垒和投资成本，加速区域人才流动。越南经济高速发展，与中日韩等国家产业链合作空间较大。在东盟与有关国家的“东盟+1”自贸协定框架下，东盟出口到日本、韩国和印度产品的原材料中至少有40%来自东盟才能享受优惠关税。由于越南产商品的原材料主要自华进口，导致越南出口至日、韩、印三国的诸多商品均无法在该框架下享受关税优惠。RCEP制定了完整且更加灵活的原产地规则，有望解决上述问题。RCEP的区域累积规则允许生产国在确定产品原产资格时，将生产过程中使用到的其他RCEP成员方的原材料视为己方原材料加以累积。换言之，原材料有望在RCEP 15国间大范围累积，大幅降低关税优惠门槛，为经济合作提供新机遇。

RCEP的实施亦将为越南带来挑战。在RCEP框架下，越南生产的产品将面临更激烈的，来自RCEP内其他国家的竞争压力，关税优惠可能不再是越南出口到中日韩三国产品的竞争优势。例如，中国、越南均是日本纺织产品、皮革鞋类的主要进口国。根据东盟-日本自贸协定（AJFTA）和越日经济伙伴协定（VJEPA），目前日本对自越进口的纺织产品适用优惠进口关税税率，而对自华进口的同类产品适用15-20%的税率；对自越进口的皮革鞋类适用5%的税率，而对自华进口的同类产品适用30%的税率。如果RCEP生效，日本自华进口将同样适用关税优惠，越南将失去对日优惠关税方面的优势。总体而言，RCEP为越南带来的机遇大于挑战，将成为越南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力。

中国应对与思考

据中国海关统计，2017至2019年中越双边贸易额高速增长，增长率分别达到23.4%、21.2%和9.6%，均远高于同期我国进出口总额的增长速度。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在疫情背景下，中越双边贸易额仍实现了18.7%的逆势增长，体现了中越经贸投资合作的韧性和潜力。2021年4月，国家主席习近平致电阮春福并祝贺其当选越南国家主席时强调，中国高度重视中越关系发展，中越关系正进入“承前启后的关键阶段”。近日，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越南国家主席阮春福在河内会见到访的中国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魏凤和，双方表示将继续“推动中越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行稳致远”。RCEP正式实施后，中越双方经济合作的巨大潜力将进一步得到释放。中国企业在抢抓机遇的同时，亦需关注风险防范与长期策略：

风险防范

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越南对华边境贸易政策收紧，导致中越双边贸易合规成本上升，为双边贸易带来严峻挑战。中国企业在利用越南普惠制关税待遇（GSP）优势的同时，应及时了解越南国家政策规定，降低相关风险。

中美贸易摩擦中，2019年越南对美电子产品、机械设备的出口额和越南自华同类商品的进口额均显著增长，引起了美国的警觉。美国借此多次向越南施压，要求严查“借道出口”。作为回应，越南自2019年下半年起频繁调整进出口原产地等贸易规则。越南工业贸易部于2019年8月2日出台《原产地规则条例草案》，明确了“越南制造”的定义。同年10月21日，越南财政部颁布第62/2019/TT-BTC号公告补充，进一步修正了产地问题。

2020年8月，越南工贸部颁布第09/2020/TT-BCT号通知，于2021年1月1日起实施。该通知规定，从第三国过境越南向邻国即其他国家出口的暂进再出货物将无法通过边民互市点进行交易，而只能经过主要口岸进行交易。此举使得原本可通过边民互市点交易的商品需通过口岸正式报关方可进入越南，包括边境的小额贸易。我国广西南宁等边境地区对外贸易中，小额贸易占比较高，该项政策的实施将导致中越双边贸易合规成本上升，为双边贸易带来挑战。

图10：中美贸易摩擦期间越南的边境贸易新政

资料来源：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官网、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官网

策略思考

RCEP的全面实施将有效降低成员国间的关税壁垒和投资成本，利于推动区域内产业链的深化合作，为区域经济发展注入强劲动力。国内企业可以抓住RCEP降税与未来累积原产地规则的便利性，提前考虑供应链布局，充分利用其他成员国劳动力等优势，实现共赢。

注：美国经济学家巴拉萨（Balassa Bela）于1965年构建了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 RCA），用于反映一个国家或地区某一产品或产业贸易的比较优势。该指数表示一国总出口中某类商品出口的占比相对于全球总贸易中该商品出口占比的比值。如果RCA值大于1，则表示该国该类产品具有较强的外贸竞争力，其数值越大，显示比较优势越明显；如果RCA值等于1，则表示该国该类产品具有较平均的竞争力；如果RCA值小于1，则表示该国该类产品的国际竞争力较弱，不具有竞争优势，其数值越小，显示比较劣势越明显。从2019年越南RCA值分析来看，其纺织原料及服装（RCA值：29）、动植物及制品（RCA值：23）和鞋、帽及伞制品（RCA值：13）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