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浅谈碳普惠机制的应用及其挑战

9月4日，2023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以下简称“服贸会”）安永展台，安永战略与交易咨询合伙人邬嘉烨先生现场进行了“碳普惠的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引擎”的主题分享。邬嘉烨先生分享了碳普惠对于推动消费端碳减排的重要意义、国际上以及国内相关碳普惠的实践以及启示、现阶段我国碳普惠制度面临的痛点与挑战以及我们的建议与展望。

邬嘉烨先生表示：

碳普惠是数字碳中和的典型应用，同时也是推动形成绿色生活方式的有效举措，它能够更好地调动、激发公众积极参与碳减排行动，对加快生态文明进程、促进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目标实现具有重要意义。在我国的双碳背景下，碳普惠将成为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引擎，驱动经济与环境的协同进化。我们应加大碳普惠工具和模式的研发，鼓励创新投资和技术应用，从而构建碳普惠生态系统，为可持续发展开辟新的道路，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

在全球变暖和气候变化不断加剧的背景下，碳减排成为了全球关注的焦点。为了应对这一挑战，许多国家和组织开始探索各种创新的方法来减少碳排放量，以期实现碳中和的目标。

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于2020年12月发布的《2020年排放差距报告》指出，全球约2/3的碳排放均与家庭排放有关。中国家庭能源消费产生的直接碳排放量约占全社会碳排放总量的21%，间接碳排放量约占全社会碳排放总量的49%。中国科学院一项研究报告也显示，居民生活等消费端碳排放占比已达53%。

传统意义上，减少碳排放主要集中于生产侧，例如改善工业生产和能源消耗效率等措施。然而，个人因生活衣食住行产生的碳排放累积量亦是不容忽视的部分，消费者的购买与消费决策也对碳排放产生着巨大影响。通过激励消费者选择低碳产品和服务，在消费侧减少碳排放，并通过消费端倒逼生产端企业的减排，从而构成碳减排的正向闭环。

在此背景下，探索并推进碳普惠机制，将为“双碳”目标提供重要支撑。同时，碳普惠对于推动从消费侧及需求侧减碳，从而构建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经济体系具有重大意义。

中国“双碳”目标下，人人都可参与的“碳交易”

碳普惠的基本逻辑就是利用移动互联网+、大数据、区块链等数字技术，依据碳普惠标准或方法学，对公众、社区、中小微企业，衣、食、住、用、行、游等在内的各种绿色低碳行为进行量化、记录，核证，生成个人/企业减排量汇总到碳账本里，并通过减排量交易、政策鼓励、市场化激励，为减排行为赋值的绿色生活回馈机制。

碳普惠可以调动、激发起公众积极参与碳中和行动，可视化所有群体和个体对“双碳”目标的贡献，是数字碳中和的典型应用，是推动形成绿色生活方式的有效举措，对加快生态文明进程、促进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目标实现具有重要意义。

有效的碳减排场景有哪些？

通过了解衣、食、住、行各个领域中的有效碳减排情景，个人能够积极采取低能耗、低排放的生活方式。而这些情景下产生的碳减排效应会通过相应的数据采集方式，记录到个人碳账户中，同时会对个人产生的碳减排量进行量化。只有合理设置在生活中高频发生的有效减碳场景，并且优先采集简单可信的活动水平数据，才能激发公众参与的热情，从而推动碳普惠机制的有效运行。

2022年初，中华环保联合会发布首个团体标准《公民绿色低碳行为温室气体减排量化导则》，提出了公民绿色行为碳减排量化评估标准。该导则从衣、食、住、行、用、办公、数字金融这7个方面，提出40多个具体的减排行为参考，其中包括共享出行、无纸化办公、使用循环包装、餐饮行业减少食物浪费提供小份/半份餐食等。目前，相关的减排行为也在逐步增加。

目前，国内常见的碳减排有效情景和相应的数据采集方式包括：

如何量化碳普惠下的碳减排行为？

碳普惠减排标准一般可以依据以下标准和方法学：

► ISO 14064-1:2018组织层面上对温室气体排放和清除的量化和报告的规范及指南

► IPCC国家温室气体清单指南

► 清洁发展机制（CDM）方法学和中国温室气体自愿减排（CCER）方法学

► 各类团体标准、各行业能效标准、设计标准等

► 统计年鉴

碳减排是相对基准线产生的，选取合适的基准线作为个人碳减排的参照物是量化用户碳减排量至关重要的一环。

基准线情景是假如不进行低碳情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以绿色出行为例子，基准线情景可以是乘坐私家车出行，那有效碳减排情景就可以是通过乘坐公交车，共享单车或者步行等方式出行。

常规的基准线情景识别方式包括：

虽然目前各地出台的碳普惠政策中并未有统一的碳减排量衡量标准和方法学，以上是常规的一些碳减排计算方法以及确定基准线情景的方式。我们理解，通过有效且便捷的碳减排量计算途径，更有助于鼓励民众都积极参与到碳普惠机制中，此外，碳减排行为的核算方法也亟待统一。

对于参与碳普惠的个人或企业有哪些激励措施？

为了激励公众积极参与减碳活动中，碳普惠制度有着相应的正向激励政策。常用的正向激励包括：商业激励、政策激励和交易激励。

“双碳”背景下，发达经济体纷纷将碳减排向居民端延伸

由于个人端的减排量较为碎片化，因此，个人碳账户作为承载个人碳减排记录、核算及价值发现的重要载体，无疑成为了各个国家探索碳普惠机制的主要途径之一，也是建立碳普惠机制的重要推动力。

个人碳交易的概念最早由英国学者David Fleming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首次提出，并于2006年正式提及相关方案，将碳排放交易系统从国家和企业层面扩展到个人层面。

在此之后，更多的欧美国家开始了针对居民碳排放交易系统（PCT）的相关研究。伴随着研究的深入和全球可持续发展的趋势，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尝试通过建立个人碳账户，落实个人减排场景，同时对个人的碳减排行为给予一定的激励措施，并在之后的开展与实施中予以优化。

目前，国际上碳普惠和个人碳账户的实践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对而言，国际上碳普惠方式的实践并不多，目前主要是通过个人碳账户的方式对个人的减排行为进行激励与约束。以下为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国际上以激励政策为主的个人碳账户实践：

芬兰——拉赫蒂市某APP

芬兰的南部城市拉赫蒂市被欧盟委员会授予“2021欧洲绿色之都（Green Capital of Europe）”称号后广受国际媒体关注。拉赫蒂市于2019年9月推行了个人碳交易制度，并为此专门开发了一款鼓励市民选择绿色出行方式、探索节能减碳环保新思路的手机应用APP，成为世界上首个试行“个人（居民交通）碳交易市场”的城市。

► 运行方式：该手机应用通过GPS感测元件来实时监测居民出行行为，并依靠行进速度来辨识其乘坐的工具，结合出行时间、行程距离等要素自动核算出碳排放量，不同出行方式将被赋予不等的分值，倘若周碳消耗量小于周碳排放限额，获正碳积分；反之则为负值。用户可根据实时碳价将个人碳积分兑换成虚拟欧元，用于在APP上兑换健身券、咖啡券等商品或服务。当周碳消耗量超出限额时，用户需以市场价格购买额外碳配额。

► 实施效果：尽管碳价机制对市民出行交通方式的激励作用有限，但排放意识及社会效应能够对减排行为发挥良好影响，比如私家车的使用频次下降。

注：公司公开数据，安永分析整理

美国——某APP

2020年4月，美国上线了一款碳足迹计量手机应用APP，通过建立个人碳账户的方式帮助用户认识与管理个人生活中的碳排放。

► 运作模式：该APP会以问卷调查的方式对日常生活中个人碳足迹进行追踪，按月测算碳排放量并对绑定信用卡或借记卡扣款用作碳补偿，从而建立个人碳排放账户。其中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住房卧室间数、居住人数、食物内容及数量、交通出行、穿衣材质等。答题后，该APP据此估算用户的碳足迹。同时，APP也会关注用户所绑定的信用卡的消费记录，自动为每一笔刷卡交易估算碳排量。

► 奖惩机制：根据月度碳排放量，用户的碳排放量被折合成现金。当用户未能实现净零排放的目标时，用户可以直接在APP上进行碳补偿，提供相对应的金额给减碳组织，以弥补自己造成的碳排放。平台收取运营费后，剩余的碳补偿金额将用于林业项目、土壤补偿，以及生物油项目，其资金流向具有较高的透明度。

► 实施效果：根据该APP官网统计，2022年该APP使其用户碳排放降低了20%。

注：公司公开数据，安永分析整理

国内目前碳普惠出台的相关政策

自2011年我国开始开展碳交易试点工作的同时，“未来考虑将公众的减排量放到碳市场交易”的概念被提出。试点省份在开展碳交易后，也开始了个人碳普惠制的试点。早期的个人碳普惠制的试点主要在广东省以及湖北省武汉市开展，同时，国家层面以及各省市政府层面都已积极出台相关的推广碳普惠制度的政策文件，主要包括：

为了积极响应国家出台的政策以及达成碳中和目标，各地政府与企业都已积极开展碳普惠制度的相关试点，我们将以西南某地方政府以及某知名绿色共享出行企业碳普惠的实践作为案例展开介绍。

某地方政府的碳普惠实践

2020年3月，西南某市政府首创提出“公众碳减排积分奖励、项目碳减排量开发运营”双路径碳普惠建设思路，作为该城市立足生态环保、广泛惠民、政府引导的一项重大制度创新。通过政府授权的碳普惠平台，鼓励公众、企事业单位通过“双路径”参与到减排项目中。

► 公众路径方面：当地政府建立了一个人人可参与的碳普惠平台。在引入各类低碳场景科普的同时，充分利用当地文旅资源，赋予平台一定的文化属性并提升趣味性，以鼓励公众积极参与低碳减排行动，并对公众不同的低碳行为相应发放积分。公众可通过积分兑换各类景区的门票、商圈的停车优惠券以及家用燃气具免费安全检查服务等；此外，市民也能够在平台绿色商城中兑换相关的地方或碳普惠主题IP文创产品、城市卡片等，通过差异化、多样化的激励方式引导公众践行绿色低碳生活理念。

► 项目路径方面：引导企事业单位实施节能改造、低碳管理、生态保护后开发出售碳减排量，动员全社会积极践行社会责任，作为买方参与碳中和公益行动（将自主认购碳减排量作为主要措施，用于部分或全部抵消活动举办、生产或生活过程中产生的碳排放），形成碳减排量“开发——消纳”闭环，助力项目路径与全国碳市场形成互补。2022年8月，该市的某企业通过深度挖掘生态公园的生态价值，在该市的环境交易所完成碳普惠机制碳减排量上市挂牌，实现了生态价值向经济价值转化的突破。

截至2023年7月，该平台的注册用户已突破200万人。平台不断丰富碳积分场景，累计推出19个线上碳积分场景和43个线下低碳消费场景，进一步引导公众践行环保理念。碳减排量开发认购不断拓展，该市累计已开发碳减排项目约80个，通过购买碳减排量参与碳中和公益行动，累计消纳碳减排量约9万吨，使生态建设、企事业单位节能降碳产生的环境效益实现价值转换。

某知名绿色共享出行企业碳普惠实践

该绿色共享出行企业是国内专注于提供本地出行及生活服务的平台。在“双碳”背景下，公司致力于将绿色出行融入城市交通体系，通过单车、助力车等两轮出行产品为用户提供中短途出行解决方案。该企业以骑行减碳为切入点，通过与政府、企业的合作，共同推动并开发碳减排价值。

► C端用户普惠激励：包括个人碳减排证书、数字艺术品、捐助公益、出行券/绿色商品/绿色服务等。

► B端企业碳普惠：通过联合B端企业举办低碳骑行活动、企业采购骑行年卡等方式，以企业为碳减排单位，给企业管理者开通碳账户，量化企业为单位的低碳出行产生的碳减排量，帮助企业管理员工的碳减排。

► 政府碳普惠共建：以西南某市政府碳普惠平台为例，骑行数据被纳入平台系统。用户通过日常的骑行减排获得碳积分，可用于兑换骑行优惠券等权益。超65万市民通过该平台参与到低碳减排行动中，其中绿色出行场景下的碳减排量占平台总量的70%。

目前我国碳普惠制度面临的痛点与挑战

我们理解，现阶段碳普惠面临的核心难点及痛点主要包括：

针对目前碳普惠实践过程中的主要痛点与挑战，我们的应对建议如下：

首先，建议建立统一的减碳场景分类和标准，将不同行业和领域的减排行为进行系统分类和归类。同时，鼓励企业和个人参与跨行业、跨领域的碳减排合作，通过联合行动和资源共享来提高减排效益。

其次，应进一步推动制定全国统一的减排标准和方法，建立权威的减排测算和认证机构，确保减排数据和结果的可靠性和可比性。同时，加强国际间的合作与协调，推动全球减排标准的一体化和互认。

第三，对于减排行为计算重复的痛点，建议建立集中的碳减排数据平台，汇集各渠道记录的减排行为并进行统一记录和管理。采用区块链技术推动数据共享和协同，确保减排行为的计算和认定过程的透明度和准确性，避免重复计算和多次激励。推动建立碳账户互联互通的技术和标准，建立跨平台的数据接口和协议，实现碳账户之间的数据传输和互动，促进碳减排行为的综合管理和评估。

第四，应建立多样化和灵活的激励机制，包括经济激励、税收政策、市场化机制等，以激励企业和个人采取更多的减排行动。同时，建立长期稳定的激励机制，提供持续的奖励和回报，增加参与的积极性和可持续性。

第五，建议建立可交易和可流通的减排量市场，促进减排量的交易和流通。制定统一的减排量认证和转换机制，确保减排量的可追溯性和可靠性。同时，加强市场监管和风险管理，防范市场失真和不正当行为。

最后，建议加强基于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先进技术的数据安全和信息保护。提高个人数据保存全流程加密等级。加强对数据采集平台的监管，实现信息安全源头治理。

结束语

碳普惠作为推动碳减排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抓手，在未来将拥有着更为广阔的前景和发展潜力。其将在多个领域发挥重要作用，推动绿色经济、绿色产业、绿色金融等方面的创新与发展。未来，随着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的不断发展以及政策的不断完善，我们有理由相信，碳普惠将为构建碳中和的未来和可持续发展带来更多的可能性，推动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打造绿色发展的新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