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尼：提出年度十大企业家最关心的议题

由科尔尼全球商业政策委员会(GBPC)组织的一年一度的科尔尼CEO高层论坛今年在美国蒙大拿州举行，来自全球60多个顶级跨国企业的CEO、智库专家和资深政要出席会议，就地缘政治、经济、技术、能源和环境领域的主要趋势展开了深入对话。

在过去的33年里，科尔尼全球商业政策委员会(GBPC) 定期召集来自世界各地的领导者，对当前的变革力量进行评估，并研究其对当前和未来经营环境的影响。迄今为止，这些论坛已在五大洲25个国家的33个城市举行，超过31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以及4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参加，并吸引了全球各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以及世界上最杰出的思想领袖参与。

参加今年论坛的有朱迪斯·麦肯纳 （Judith McKenna），沃尔玛国际前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吉安里克·法儒吉雅（Gianrico Farrugia），梅奥医学中心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康斯坦泽·什泰泽姆勒（Constanze Stelzenmüller），布鲁金斯学会美国和欧洲中心主任、高级研究员、王辉耀，全球化智库（CCG）创始人兼理事长等。

2024年论坛的主题是“面临全球性风险：在深刻的不确定性中砥砺前行”。毫无疑问，外生不确定性的问题在过去30多年的峰会上是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然而，2024年峰会表明，对稳健的领导力以驾驭当下波动的需求，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些问题对企业和全球的影响，我们总结出以下十大要点：

01 世界三大经济体——美国、欧盟和中国——都处在重要的转折点

美国正面临严重的政治两极分化、政党力量削弱，以及日益加剧的种族和宗教冲突。许多美国人认为他们的民主制度未能发挥作用，这促使他们重新审视美国的国际角色。

欧洲也处于一个分叉口，在地缘政治和安全风险加剧的时期，一些关键欧洲国家的反欧盟情绪正在上升。6月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极右翼政党的支持率有所提升，但随后法国和英国的选举表明，中立派大概率在短期内依然占据主导地位。

中国同样处于一个关键的转型期，尽管专家们对于其未来的发展路径、恢复增长的预期持有不同观点。

02中美关系将持续紧张，放大全球地缘政治和经济风险

大家一致认为，中美关系持续紧张，增加了全球特别是印太地区的地缘政治和经济风险。一位参与者形容当前的双边关系是“自尼克松访华以来最困难的时期”。这部分参与者主张将中美关系重新框架在“人类安全”上，并在气候、能源和粮食安全等战略问题上进行合作。

其他人则对未来的合作持较为悲观的态度，认为这对美国而言风险很高。一位参与者指出，“如果即将上任的美国政府在其外交政策的其他方面都做对了，但在中国问题上出错，那仍将被视为失败。”

03大国在印太地区的影响力竞争将会加剧

从美国太平洋沿岸到印度洋，印太地区居住着全球一半以上的人口，占据了全球近三分之二的经济总量，并拥有全球七大军事力量。随着中美两国间的紧张局势加剧，双方在该地区影响力的竞争也随之加剧。

然而，正如普京于6月对平壤的国事访问所展示的那样，各大强国在印太地区的参与远不止中美之间的竞争。2024年美国总统选举的结果也将决定该地区的未来发展轨迹。

一位参与者指出：“如果美国变成又一个仅关注交易、追求自身利益的国家，而不是长期支持该地区自由秩序的仁慈守护者，那么华盛顿的亚洲盟友将需要在国防上更加自力更生。”

04国家产业政策的规模和范围将扩大

2019年以来，各国工业政策激增，补贴、关税和出口措施等干预措施几乎增加了三倍。这些政策旨在增强国内能力和韧性，但也可能引发国际间的报复升级，扰乱全球经济。我们2024年的峰会着重评估了这些政策的成本和收益，激发了广泛的讨论。一位与会者将当前局势比作过去从重商主义向自由放任经济过渡（从政府的高度干预转向里根-撒切尔时代）相反方向的转变，该时期削弱了工会的影响力并减少了监管。

新冠疫情暴露了经济系统的脆弱性，促使人们重新评估全球供应链，并使全球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此后出现了一股本地化和增强供应链韧性的趋势，通常由产业政策促成，尽管在短至中期内面临通胀压力。正如一位与会者所指出的，“短期到中期内，情况可能会有些通胀压力，并带来挑战，但我们最终将达到更平衡的局面。”

然而，其他与会者对此方法表示异议，认为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独自撑起整个供应链。他们强调了本土化的低效性，本土化需要补贴和贸易保护，不仅提高了成本，还引发了报复。他们认为，诸如工资水平、教育、医疗保健和住房等挑战“并不是全球化的错；这些是政府必须解决的独立问题。”

05下届美国政府的贸易政策将是全球经济走向的关键变数

峰会讨论了2024年11月总统选举结果对美国贸易政策潜在转变的影响。一些与会者认为，在主要贸易关系上，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都没有太大差异，许多前一届政府的关税在拜登-哈里斯政府期间仍然保留或扩大。

关于第二个特朗普任期的影响，意见也有所分歧。一些人预计去全球化的进程将急剧加速，可能会实施高额关税，推高开支，对低收入家庭造成严重影响，并拖累经济增长。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样的政策转变是有可能的，因为“人们不再相信或依赖专家……在美国，人们对贸易保护主义更加习以为常。”

关于商界的角色，也存在争议。一位与会者敦促企业发声，强调虽然全球化存在弊端，但它推动了美国巨大的财富创造和活力。

06仅持续适应已不再足以应对全球供应链管理

领导者必须从根本上、端到端重新设计价值链。新冠疫情促使企业和政府对运营韧性进行了深刻的重新评估，特别是在供应链方面。尽管与会者认为供应链在危机期间表现出了韧性，但它仍暴露出在需求激增和灵活性不足方面的脆弱性。这突显了多样化供应链的必要性，以增强对地缘政治风险、气候影响和贸易中断的韧性。

疫情的经历还揭示了政府对供应链动态的理解差距，呼吁与政策制定者更好的协调，完善贸易和海关协议，提高公司责任，并利用数字工具实现实时可见性。

技术在提升供应链安全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低成本传感器和数字孪生等技术进步改善了过程透明度和性能监控。尽管韧性有所提高，但不确定性仍然存在，包括监管复杂性和操作风险。组织正在通过将公共政策专业知识纳入供应链决策，以有效应对动荡的环境。

总体而言，疫情突显了主动风险管理和战略决策的重要性。正如一位参与者所言，“你需要知道你的风险在哪里，即使你无法控制它，这样你就知道你的应对措施会是什么。”

07能源和环境现实要求我们超越长期净零目标的思考

气候变化仍然是2024年峰会期间首席执行官们关注的首要挑战。正如一位与会者所指出的，“能源和环境渗透到我们在这次峰会上的每一个讨论中，从人工智能到地缘政治再到缩短供应链……挑战是巨大的。”气候变化被称为跨行业的“大破坏者和均衡者”，需要将这一问题重新构建为商业机会。他们认为到2050年完全淘汰化石燃料是不现实的，特别是考虑到全球对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的持续需求。因此，他们主张采用碳捕集技术作为减少碳排放的务实方法。

与会者讨论了能源转型的巨大成本，并对富裕国家是否愿意为发展中国家的这些努力提供资金表示怀疑。一位与会者建议，需要将能源转型与能源安全相结合，他强调“转型将是一个演变过程，而非革命”，这需要在碳捕集和适应投资上进行大量基础设施建设。建立以再利用和回收为基础的循环经济被认为是一个关键的机会领域，特别是在塑料回收方面，而非仅关注生产和处置产品。

总体而言，与会者强调，在经济压力下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需要多方面的跨职能战略、联盟建设和公众参与。

08在今年的大选周期中，全球民主衰退仍在加速

在2024年，涉及权力更替的国家将覆盖全球54%的人口，占全球十大人口最多的国家中的八个。尽管如此，民主制度依然在衰退，许多公民对政府的有效性产生了怀疑。自由民主制度正变得越来越不自由，而威权政权则在加大控制力度。正如一位参会者所论述的，威权主义者的目标是“权力最大化——而不是经济增长……商业界总是认为可以驾驭政治极端势力，但最终却成为了菜单上的佳肴。”

许多民主国家正面临领导力不足，政策被跨国势力影响的问题，以及其他实现有效民主的障碍。尽管面临这些挑战，民主的核心原则——权利保护、制衡机制和权力约束——仍然受到重视。正如一位与会者所指出的，“全球范围内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人们想要放弃这些原则。”

09人工智能的影响将比预期更早显现且更具变革性

在2024年峰会上，与会者讨论了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变革潜力。他们强调了这项技术在生成内容、识别面孔和翻译语言方面的能力，以及其在医疗保健、材料科学和科学发现等领域的应用前景。与之前的人工智能浪潮的一个关键区别在于现在可用的数据规模和计算能力，从基于规则的算法转变为复杂的机器学习模型。

与会者指出，人工智能将显著改变劳动力市场。一位与会者认为，“总体影响将类似于工业革命的效果。……一些新工作将被创造出来，但我们将看到许多人失业，许多工作将被转变。”大语言模型（LLMs）将深入融入商业，提升生产力，但减少对人类智力贡献的需求。

尽管前景乐观，但一些人对人工智能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表示担忧，例如它可能通过散布错误信息操控人类行为，从而放大人与人之间的偏见和自恋。

由于人工智能创新速度过快，监管人工智能成为了一个巨大挑战。此外，面对美国、欧洲和中国在监管方法上的差异，与会者对全球统一监管的可行性表示怀疑。

尽管如此，大家对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整体影响仍持乐观态度。一位与会者指出，生成式人工智能“在提升生产力和改善人类生活质量方面，比我们过去几十年见过的任何技术都更有可能带来积极效果。”

10要实现人类健康的“惊人”潜力，需要在医疗服务系统中进行巨大转变

医疗保健的进步将彻底改变治疗方法。新的治疗方案，如高胆固醇、高血压和心脏病的治疗，结合了疫苗和基因疗法，承诺在降低成本的同时改善治疗效果。

然而，要利用这些进展，需要对医疗服务平台进行变革。许多医院在提供基础护理方面面临挑战，预计到2030年将出现1000万护工的短缺。未来化的医院需要进行实用设计变更，例如提高天花板以容纳机器人和无人机。

人工智能预计将在医疗保健中发挥关键作用，包括解决偏见、加速新疗法的发现以及扩大护理规模。然而，建立信任和有效的监管仍然至关重要。

此外，家庭护理技术也有明显进展。例如，癌症患者现在可以在家中接受静脉注射治疗，降低了成本并改善了患者护理条件。一位参与者指出，现在可以“将应该在医院接受的入院治疗安全转到家中进行，这样可以节省80%的成本，并得到更多的家庭支持。”目标是将住院治疗转移到门诊和家庭护理中，并将这些经验应用于医院设计，以改善患者护理。另一位与会者提到，这些进展有助于强调以患者为中心，称“人类需要更多的人性、更多的同情心、更多的关怀……新技术的引入将使这些成为可能。”

总结

在为期两天的深入讨论中，CEO 高层论坛深入探讨了在不确定性中不断变化的商业环境和有效的领导实践。讨论涵盖了地缘政治、经济、技术、能源和环境等领域，揭示了企业和政府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成功的领导者会构建以目标为导向的愿景，为员工赋能，并致力于创建一个更具韧性的光明未来。

作者： 

Eric Peterson，科尔尼全球商业政策委员会主席，

科尔尼管理咨询全球合伙人

Terence Toland, 科尔尼全球商业政策委员会董事

感谢科尔尼咨询顾问杨航对于本文的中文译文做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