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英]量子领导力学创始人?丹娜·左哈尔

　　整理｜本刊记者 朱冬

　　大家可能会问物理学跟管理学有什么关系？我认为物理学和管理学是始终可以结合在一起的。自17世纪牛顿的机械物理学理论提出之后，很多领域的科学家都在尝试着把自己的学科领域和物理学相结合，管理学就是其中之一。

　　以管理学大师泰勒为例。牛顿认为宇宙是一个大的机器，泰勒说组织也是大的机器。在这个大的组织机器里面，每个人都处在不同的部门，而且是自上而下被管控的。员工是被动的生产者，是部门的操纵者。

　　牛顿思想影响很广泛，全球不少企业家都接受过牛顿的管理思想，但牛顿的世界是一个简单的、遵循法则的、可预测和可控制的世界。而今天的世界是复杂的、不确定的，随时在改变，而且也很难预测，我们会发现自上而下的管理模式有时候并不能奏效。

　　因此，不确定时代，你需要学会量子管理，并成为一个量子领导者。

　　量子时代，我们需要“量子管理”

　　我非常同意海尔CEO张瑞敏说的一句话，那就是目前我们正处于一个量子时代，这个时代是富有改变性的，并且是非常复杂的，我们需要有新的管理模式和领导力来适应这种不确定的时代，这就是量子管理。

　　第一，我们要了解牛顿思维和量子思维两者世界观的不同，因为世界观指导我们的行为。牛顿认为世界是由原子构成的，每个原子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分裂的，这导致了各自为政的趋势。但是量子思绪认为世界是由能量构成的，所有东西，包括我和你都是由量子构成的，我们的公司、我们的自我，都是一个能量的形式。在量子物理学里，没有牛顿思维里分割的概念。

　　第二，在量子学的世界观里，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能量球，都和周围紧密相连，从而形成一个整体的能量场。在东方古代的哲学里面也有类似的观点，即关系创造了现实，1+1可能大于2。而我们的公司也是如此，一个公司并不是很多部分的集合，而是一个整体，每个在公司的人都是互相关联的。

　　第三，牛顿认为只有把整体和问题不停地细分，才能够了解一个事物的全貌。但量子观点恰恰完全相反，如果我们要了解一个问题或者一种情境，我们要把它放到一个整体的相关联的情形下去考虑，考虑它与周围事物的关系。

　　第四，牛顿的观点是非此即彼的、非黑即白的，是一个非常简单化的观点，我们解决一个问题，只可能有一种方法、一种策略，只可能有一个事实，这种观点也是在深深影响着目前美国的社会。但是在量子力学看来，同一个事物可能具有不同的两个方面，既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方法、策略和事实都可能是多个的，我们需要兼容并包。

　　牛顿型公司VS量子型公司，大有不同！

　　量子力学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那就是海森伯格（德国著名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创立者）的不确定理论，他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问题的时代，而不是充满答案的时代。我们永远不可能了解一个事物的全貌，我们了解的只可能是一部分，它的外面还有更多等着我们去探索的内容。

　　那么我们如何去了解外在的现实呢？那就是提出问题并且实验。就像我们向池子里投一个鱼钩，把池子里面的鱼给钓出来，这个鱼就是一个现实。我们问的问题越多，钓的鱼就越多。

　　在量子力学中，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参与性的世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世界的创造者。我们通过提问、决策来创造这个世界，因此我们对这个世界是负有责任的，你怎样去创造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什么样子的。

　　这种我们自己来创造社会或者环境的理论，赋予了我们很大的权利，也让我们承担着很大的责任。一个良好的公司，需要一个好的领导者。管理者和组织的个体等人的行为随时随地对公司、外部世界和社会产生着影响。这就解释了为何量子组织的领导者是一个激发型的、鼓励型的领导，他能够提供企业愿景，以及为员工作出好的示范。

　　在牛顿型的公司，也就是原子型的公司，每个公司分为不同的部分，包括生产、研发、销售等，每个部门都不是相互联系的，而是听从自上而下的指挥。而在一个量子型的公司，就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彼此相连，每个部门都息息相关，是透明的，是能够相互交流的，每个人都对自己所处的环境非常了解。

　　而且，一个量子型的公司权利不是集中的，而是分散的。比如：海尔把自己的公司分成了很多个小的业务组，每个业务组之间彼此相连，也彼此合作。同时他们也是独立的个体，分别有自己不同的产品、技术人员，以及消费者。

　　在一个牛顿型公司，消费者被看作是被动型的。而在量子公司看来，消费者才是真正的上帝，我们需要问消费者购买什么，然后我们根据他们的反馈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案。在这样的组织里，消费者能够决定他购买什么样的产品。

　　在牛顿型公司看来，公司和公司之间的关系是竞争关系。而量子管理学认为，公司和公司之间是彼此合作的，他们致力于如何能够实现共赢，共同帮助消费者。

　　牛顿型公司主要追求的就是利益，而且想着如何能够给予的最少，比如说如何能够给工人最少的工资，如何能够从消费者那里获取最大的利益。但是一个量子型的公司则对周围所有事物非常关注，关注消费者，关注员工，关注集体、地球、后代，甚至我们的未来。

　　量子领导者的九条法则

　　第一，要具有自觉的意识，去了解组织是一个自组织的形态。我们要知道公司的信仰是什么，愿景是什么，价值观是什么，优势是什么，公司为什么存在，公司目前存在着什么样的问题，如果存在问题，又该如何去改善。

　　第二，要具有自己的愿景和价值观，不应该唯利是图。公司诚然是需要盈利的，但是要明白为什么要盈利，要成为一个具有愿景和服务型的公司，我们的服务也是需要有质量的。

　　第三，要足够的灵活。一个量子型公司，就像一只小鸟一样非常灵活，它不会用过去的解决方案去解决今天的问题，而是时刻准备好去解决未来的问题。它随时准备着为了消费者的改变而改变，为了市场的改变而改变，为了经济形式的改变而改变。

　　第四，要有多样的方法解决问题。要欢迎来自不同背景、不同文化的人，我们要欢迎有人向我们提出质疑，多样化代表着我们要迎接或者随时准备好迎接不同的声音。

　　第五，遵循海森伯格的不确定性理论，要勇于提问。领导者需要能够倾听周围的声音和建议，甚至是批评。

　　第六，一个量子型的领导者是虚心的，会尊重周围的人，随时准备接受周围人的意见。

　　第七，要不怕犯错，能够发现自己犯了错误，能够了解到问题之所在，才是企业进步的源泉。

　　第八，要具有同情心、同理心，站在他人角度考虑问题。要立志于做一个服务型公司，服务周围每个人乃至服务社会。

　　第九，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原则，就是我们要有自己的信仰，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我们之所以成为领导者是因为我们从自身，本身认为需要为这个社会、为整个世界去付出，去服务。

　　中国会逐渐成为一个强大的、睿智的，并且具有量子思维的国家，而中国的企业也会如此。世界上的价值观会逐渐受到中国价值观的影响，从而，中国的价值观也会传遍整个世界。

　　企业家五问量子管理

　　一、有些企业家们担心量子管理是不是只适合某类企业，比如创新型的组织，对于传统的制造企业、重视流程的组织是不是不太容易运用？有没有局限性？

　　我不这样认为，量子管理可以应用于所有公司，包括传统企业和创新型公司，因为现在我们所处的时代，不管对于传统企业还是创新型公司，都是生存在同样一个随时随地在改变、不确定的时代。所以，所有公司都需要有一个服务型的意识，需要创立自己的愿景和价值。量子思维是普世的。

　　二、量子管理学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哲学思想很相似、很一致，有哪些管理思维的契合点呢？

　　我认为，道家有一个观点，就是人要随着自然的趋势而进行合理的改变，人不能够违背自然，而是要顺应自然。在量子管理学当中，也是有这样一种观点，我们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方法，是应该去适应这个方法的动向，应该去选择适应我们组织形式的方法，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个是量子力学和中国传统哲学的契合点，这也是王阳明曾经提出过的一个观点。

　　三、有些管理者提出，量子管理学中的“不确定性”是不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我认为不确定性指的是不可预测性，这跟中国道家哲学有一点像，“道”是随着一定的法则而运行的，但是这个法则又是不可预测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只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固定方法去遵循这个“道”，而是随着这个“道”的改变而改变，这是所谓的不确定性。

　　四、如何理解量子管理学的“多样性”？

　　多样性是指方方面面的多样性，包括组织的多样性、社会的多样性，比如说每个人可能都会对同一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那么我们就要遵循他们这些不同的看法，这是多样性的一个体现。另外，我们可能会用不同的方式去激励员工，这也是一个多样性的体现。我们需要尊重多样性，与这些多样性进行沟通和交流，这些各种各样不同方面的多样性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整体，从而能够推动整个组织不断地向前发展。

　　五、在实际管理中，量子管理学所言的“注重服务”和我们讲的“顾客至上”的原则到底区别在哪里？

　　量子管理学中的“服务”不仅仅是关注消费者意愿，也要尊重组织内部的人。公司作为其中一个载体，能够把消费者和公司结合在一起，或者把员工和公司结合在一起，它是一个支撑沟通的桥梁，这是我想讲的“服务”。

　　（本文根据第26届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上的演讲编辑整理而成，未经本人审阅）

　　管理点评

　　量子领导力是

　　一种思维方式

　　左哈尔提倡的量子领导者是一个很重要的思维模式的变更，是一个创新的管理思维模式，而这个思维模式，特别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已经有所体现，但并没有被总结。她所著的《量子领导力》一书，实际上就是用科学的角度解释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

　　量子领导力是一个理论框架，既有实践的支撑，但是更是从一个新的理论角度展示或者针对企业所面临的挑战和问题。因此，它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术的东西，我们拿来即用，它是一种思维方式。如果企业家们听了之后没有认真思考这种思维方式背后的东西，而是简单把它跟企业的行为和企业的文化战略做一对一的对接，那你可能会遇到很多挑战和问题。

　　量子世界观的核心观点，就是强调整体而非部分，强调关联而非分离，强调团队而非个人，强调用多种方法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一种简单的方式方法，强调提出问题并非提出问题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方法。因为我们面对的这个世界是多元的、复杂的、不确定的，找到一个解决方法之后，可能新的问题还会产生，而这种辩证思维要求企业家应该不断地提出问题，不断地给自己的企业提出挑战。

　　一个企业、一个组织，应该做的事情是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方法，把各种潜质充分挖掘出来，而不是压抑这种潜质。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看，互联网+的世界就是量子世界，在量子世界下不同的人，特别是能够在今天成为中国企业家中的佼佼者，创造出巨大的价值，与其挖掘潜力很有关系。

　　在今天的量子世界里，不论你是谁，不论你的过去如何，不论你的今天如何，不论你年纪如何，你都有可能真正创造出奇迹，只要我们不被原来的历史包袱所束缚。把未来拉到今天，而不是把过去拉到今天，用未来的标准做事的企业都有可能成功。

　　我们可以看到，外资企业在中国之所以能做得好，是因为分工细腻，但是这种分工细腻，一定要有自己的核心经营环境，环境是不变的。环境一旦发生变化，分工细腻就变成了一个组织上的障碍。我们发现日本大型企业之所以衰落，就是因为它的结构性太强，它无法面对变化的环境，而作出自己的变革。

　　而量子领导力不仅是个人的个体分工，而且是多功能的整体。因而这种集成的能力变得尤为重要。一个组织如果变成一种集成能量，那么我们要把所有人积聚起来，这时候组织的问题来了：人和人之间如何建立信任？人和人之间如何进行合作？企业和企业之间如何实现双赢？从这个意义上讲，量子领导力绝非脱离社会、脱离文化、脱离现实的一个理论框架，它必须跟企业当时、当地的经营环境联系起来，你才能真正理解量子理论的意义。

　　牛顿世界讲究竞争，量子世界讲究合作，这不是简单的道义问题，核心在于在今天的互联网+世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我今天跟你竞争，如果我把你打倒在地，再踩上一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会发现我最后的结局也同样是悲剧。稻盛和夫的核心思想是讲利他经营，敬天爱人，就是说能够跟人保持一定的合作，同时也给对手留一定的空间。稻盛和夫因为这个利他思想，在拯救日航的过程中，他的很多竞争对手都对他伸出了友谊之手。这反映出一个人利他最终是最大的利己，这是大智慧。这也是量子领导力的一个重要核心。

　　我相信左哈尔的这些管理思想可以给中国企业带来一次飞跃。中国企业持续发展，在世界上成为大的企业、有规模的企业、受人尊重的企业，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点评人：北京大学国发院BiMBA联席院长 杨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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